
2024.10.22
文:劉嫈琦 攝影:劉嫈琦
~~~❖第三週課程~~~
挵仔取料要找盡量直,長度足夠的八芝蘭竹(長枝竹的一種),因為挵仔會穿過柱仔上的挵仔孔,管徑不能忽大忽小,因此竹節處必須縮小管徑。取繩子縛住竹子以小竹管捲動竹子,用竹節刨刀刨平竹節,即「捲目」。手工捲目的竹節紋理很細膩,觸感極佳,因為時間與工具數量限制而使用砂輪機磨平也可以,但表面較粗糙,建議累積手作的手感後再使用電動工具處理。
圖01:牛角刨捲目
圖02:捲目
圖03:捲目後的竹料
地母尺包含深間丈篙與面闊丈篙,深間丈篙繪製深度方向構件,以中楹中柱中心為起點,上半部繪製陽邊柱料構件位置,下半部繪製陰邊柱料構件位置,節省丈篙材料,縮短丈篙長度方便使用。
面闊丈篙繪製正面背面寬度方向構件,上半部以「分金」中心線為中心,繪製各柱仔位置到兩側角柱。同一個中心也是兩側五間的中心,在下半部繪製五間前後壁路柱仔位置。
老司阜一支天父尺,一支地母尺,地母尺深間面闊繪製在正背兩面,如此足以傳達所有構件尺寸與位置,建造時完全依賴兩支丈篙就夠了。此課程為了分組建造與初學者辨識方便,高度丈篙分為不同架扇各一支,凸歸加一支,深間丈篙在房間外架扇與五間外架扇些微不同也分開繪製,面闊丈篙記錄在深間丈篙背面,可以節省材料。
為了讓牆面的平面一致,同時讓架扇面與前
後壁路面垂直,在彎曲的柱料上畫十字墨線,代表兩個互相垂直的平面。柱料彎曲,取料時已經大致觀察過水路方向,以丈篙在水路方向檢查挵仔孔與竹節錯開,以墨繩觀察鑿孔後兩側有足夠的竹肉,「捽繩」(台語 sut tsin)即彈墨線,垂墜墨線定出竹子另一面的端點捽繩,兩墨線在水路方向形成一平面,此平面是牆面。將水路放置水平,角柱的話再找一條可以安全通過挵仔孔的線,其他柱仔找中心線垂直裁切面,捽繩後竹子另一面用屈尺找出垂直於水平線的端點,再捽繩。
四面捽繩的柱仔在裁切面形成十字墨線,重點是水路方向形成一個平面,和另一組墨線形成的平面,還有裁切面,組成三個互相垂直的平面,即達到操作目的。
彥霖老師與大家分享以前老司阜說「大木不離中心線」,他自己覺得可以說「大木不離心」,因為大木有時候要畫六角形八角形不一定有中心線,但是一定有心,心是重點。竹子是彎的,心要去感受。垂墜墨線是抓中心,有時候可以偏心,心要如何定。線在心中,圖是參考,討論要回歸平面圖,每一根柱仔本身的條件不一樣,平面圖所在位置與關係不一樣,重點不是司阜或老師教如何做,重點是要如何思考,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圖04:捽繩
圖05:垂墜墨線取鉛錘面
圖06:垂墜墨線取鉛錘面
圖07:以屈尺取垂直面
持續做十字墨線,將架扇與前後壁路都畫好,大家進入安靜的繩墨工作之中,凝神觀察竹子的彎曲度,尋水路,抓中心線,挵仔孔兩邊竹肉足夠,捽繩,垂墜墨線,翻面,捽繩。翻90度,抓水平,抓中心線,角柱再抓一次挵仔孔位置,取中心線,捽繩,以屈尺從水平線抓垂直線,翻面,捽繩。完成一支竹子的十字墨線。
~~~❖第四週課程~~~
原本依照丈篙一支一支柱仔取挵仔位置即可,但是考量每一支取樣位置稍有偏差,偏差大時挵仔有可能穿不過。因此先在平整地面繪製底線與垂直線,讓柱仔按照順序排列,確認中心線對齊垂直線,整體排列是矩形而不是平行四邊形,代表的是組立之後的牆面。在兩側角柱以丈篙取挵仔位置,有架扇面挵仔與前後壁路面的挵仔在不同方向,之後以長且直的角材為尺將兩支角柱之間的柱仔都畫上挵仔的高度位置,竹筆盡量將線向下延伸到水平線以下,那裡才是牆面挵仔所在平面。或是捽繩取挵仔位置,再延伸到兩側水平線的牆面平面。
此步驟重點是柱仔排放一定要中心線平行,整體即牆面是矩形(對角線長度相等),延伸挵仔位置的線一定要與中心線垂直,否則牆面會歪斜,或是挵仔孔位忽高忽低無法組立。
雅茵老師強調示範工序的每一步都有其用意,在後面工序上有幫助,學員如果要簡化步驟,一定要經過老師與助教同意,避免自行簡化造成後續施作的困難。
圖08:講解架扇面放樣
圖09:架扇面放樣
圖10:架扇面放樣
圖11:所有前壁路柱仔
圖12:講解壁路面放樣
挵仔端點突出柱仔中心線5.5寸,保留竹節保護,注意竹頭的方向朝前或後,竹頭是穿挵仔時撞擊的位置,需保留兩個竹節不裁切做為保護,竹尾是穿挵仔時的前鋒,不可有粗的竹節,多保留一段節間並修整尾端稍細,容易找到孔位穿出竹子。將挵仔構件編號並畫上柱仔的位置在挵仔上。
圖13:挵仔放樣
圖14:挵仔放樣
前後壁路的下挵仔與門楣很長,必須用兩支長枝竹接續,兩支的竹頭各在龍虎邊,竹尾在中間交會,交會位置上下錯開,前後也錯開,柱仔上的挵仔孔需要鑿兩個,叫做雙生子。
兩支挵仔一長一短,長邊維持在原挵仔放樣高度位置,短邊在交會之前三個柱仔開始變化位置,到交會時可以平移到長邊挵仔的上面或下面。此次設計前下挵仔龍邊長虎邊短,交會時短邊到長邊的上方,其他類推。
調整交會之前兩支柱仔短邊挵仔的高度位置,1/3管徑高度漸變,到交會處繪製雙生子挵仔孔。
圖15:雙生子解說
圖16:雙生子解說
排列架扇或是前後壁路的柱仔,挵仔也放置在自己位置。先以鐵絲卡尺量挵仔相對應位置的管徑,再繪製在柱仔上挵仔位置,是挵仔孔的大小。
孔徑大小關係到組立之後挵仔與孔的密合度,也是構架的穩定度,是過去各司阜的功力展現,要做到這個步驟,前面所有步驟都需要足夠準確,單獨在這個步驟是無法達到精準的。老師與學員會討論各種提高精準度的做法,諒繩(放寬保留線條)、食繩(吃掉線條)、投影、卡尺內繪製、角尺外繪製,各種些微差異都是建立在前面步驟的精準度之上,能夠做到步步精準需要歲月累積。
圖17:小組成員互相合作放樣管徑
圖18:管徑放樣
圖19:管徑放樣
從一維的竹子觀察彎曲度與打十字墨線,到二維排列柱仔一起放樣,思考的都是三維空間的竹挵仔茨。此時柱仔上繪製了各種線條、符號、文字,所有墨線痕跡都有其重要意義。
鑿孔步驟之前,各組謹慎將所有線條、符號、文字、方向,都檢核一遍,檢查項目包含柱仔上的挵仔或楹仔記號:
1. 與丈篙相符
2. 位置一致
3. 記號正確
4. 線上或線下的位置正確
5. 構件編號位置朝外
6. 架扇面或是前後壁路面的挵仔方向正確
7. 柱頂楹仔記號方向正確
8. 半挵仔只有正確的一邊有畫
9. 雙生子與漸變段記號
至此步驟,所有放樣工作皆已完備。
圖20:各種記號全面檢核:構件編號
圖21:各種記號全面檢核:挵仔位置與管徑
圖22:各種記號全面檢核:雙生子(管徑尚未標記)
鑿孔使用一寸與八分的外鋼圓鑿,加上木工用尖尾鎚敲打,來製作挵仔孔。尖尾鎚敲打時必須完全打在圓鑿尾端平面上,圓鑿才能吃到全部的力,不要歪著打。鎚子的面要平,不要凸,凸的是釘釘子用的。
圓鑿先從孔洞的上方或下方鑿,「斷絲」先截斷纖維,竹子纖維很密很長又同方向,先以斜角度截斷纖維。左右兩側很容易鑿。初學者可以從孔洞七八分大小開始斜角度鑿,鑿出一個小孔之後,再以垂直角度鑿真正的邊緣,由於竹絲纖維已有空間被擠壓,會容易很多。大家分享各自從不同老司阜學習到的手法,融合成自己想要嘗試的方法。
圓鑿很銳利,拿給別人時刀口朝自己,放置地面時要將鋼面朝上。彥霖老師時時提醒學員工具使用與安全事項。也提到使用鑿刀後要上油,濃稠的乾性油,例如亞麻仁油和苦茶油都可以,市售木砧板保養油也可以,尤其此批竹子尚含水分,鑿孔之後保養上油,工具可以使用很久。
圖23:學員自備傳統工具:外鋼圓鑿、管刀、剖竹刀。
孔洞鑿開後,再用管刀修整竹皮邊緣與竹肉,竹肉要擴孔,修到從正面看進去看不到竹肉,代表挵仔穿過去時不會有阻礙。管刀修邊要順著竹絲的方向用力,從最上方往右邊左邊下去,從最下方往右邊左邊上去,每四分之一圓就要換一個方向修整,直到孔洞形狀成圓或橢圓。
楹仔底是柱仔頂,柱頂以柱嘴含(鴨嘴含)銜接,鴨嘴含的做法各老司阜都不同,有直接以楹仔直徑鑿一個碗形銜接,有的在另一平面鋸倒V切口,形成兩個碗形缺口,再修去竹肉讓楹仔坐在上面。也有直接鋸V字型,再將底部鑿成碗形。
圖24:學員鑿孔
圖25:學員鑿孔
圖26:學員鑿孔
彥霖老師分享手作的重要性。許多人可能心裡有疑問:鑿孔這麼累又慢,拿錐形鑽來鑽一下就好了。彥霖老師說手作一定要先練,錐形鑽可以使用,但是最後可能會鑽不好,忽然歪了或是邊緣瑕疵,這時候需要手作的功力去修正解決,所以還是要練出手作的手感,才能完整做好工作。有些工作是機器無法做到的,不要忽略手作的能力,累積手作能力對個人會有很大幫助。
檢查所有孔位,都有鑿開貫通,半挵仔只有一面有鑿孔,雙生子有上下兩個連續的孔。接下來做篾梗孔,竹挵仔茨構件準備工作即將完備,進入組立工作。
從九月開始的每個星期六日,竹構學苑的大棚下展開一場場流動的畫面:
學員分成小組分區工作。小組內有人查看學習手冊找資料,有人計算尺寸,有人拿尺量測,有人拿丈篙來合,有人持竹筆與繩墨繪製,有人觀察全局隨時支援補位,有人思考接下來工序預作準備,互相幫忙,彼此確認,遇到問題一起討論尋求解決。老師們與助教們在各組協助關鍵問題排解,或回答各種疑問,工作人員穿梭錄影,協助現場使用空間配置與各種疑難雜症。
圖27:竹構學苑大棚下流動的畫面
學員們從一開始的陌生,小組工具製作開始彼此合作,需要長時間的討論與磨合,建立屬於這個小組的團隊默契。老師安排小組成員有多元背景組成,多樣性組合期待有平衡的發展。
有些學員深具經驗,有去年竹構學苑普悠瑪少年會所課程的學長姐,甚至是通過資格審查的大木作匠師,也有實際接案做建築與室內設計的設計師與工班師傅,或是平日自己動手蓋自己空間的達人,畫線、計算、裁切都沒有問題,也有學員是第一次鋸竹子,老師或學員都會對初學者示範與解說,工作現場氣氛是流動的,每一個人都有動手的機會,彼此可以討論溝通,創造良好的合作經驗。這是竹挵仔茨重要的因素,過去常民蓋房子是找地區性的司阜工匠加上村落中的人彼此協力換工,未來真的有機會建造竹挵仔茨或是任何竹構都需要與人合作,設計、工法、與人合作都是重要的學習基礎。
圖28:學員工作景象
圖29:學員工作景象
圖30:學員工作景象
雅茵老師觀察到現場每一位學員都有積極動手的意願,每一位都投入專注力去了解正在處理的工作,整體工序可以順利前進,她非常感謝每一位學員的參與。
課程中廖枝德司阜的大兒子夫婦曾來探望,雅茵與妙祝分享當時廖司阜認真教學,毫不藏私,即使身體微恙也一定前來上課,是家屬們無私將廖司阜借給大家的。廖先生說這是一門藝術,廖夫人說教學是廖司阜的心靈雞湯,身體不好仍然出門教學,因為教學與傳承帶給廖司阜無比意志力面對身體病痛,他們感謝學員們願意前來學習,感謝大家將廖枝德司阜的技術與精神傳承下來。
從一支竹子裁切與十字墨線,到一排竹子一起放樣,小組工作需要更多的團隊合作默契,會看見每一組在工作之前,先圍在一起討論,有時很快出現共識,有時需要互相確認,有時會有疑問需要老師協助解惑,總是在每一位成員都明白接下來做的事情後,就各自散開做事,看似分散,又似一體,令人崇敬的工作氛圍。每個人都認真做好手上的工作,這也是傳承廖枝德司阜精神的重要一部分。
圖31:林雅茵老師和黃彥霖老師
圖32:助教莊逸堯協助教學與實作
圖33:小組討論
圖34:跨組的討論
圖35:工作前的討論
圖36:竹挵仔茨教學與實作
圖37:鑿孔群像
圖38:工作群像
期待接下來的下半場,一步步看見竹挵仔茨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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